2016年10月5日 星期三

檢視無能的時候

    每天必要時花一點點時間檢視自己的無能,然後再從這個來得真實且巨大的無能裡頭,拍拍自己的臉頰醒過來,並露出犬儒式的微笑。短短幾秒,長則幾分鐘,這樣的體驗總來在神智與心靈最脆弱的時候,無能是自己為自己挖好的幾米深的陷阱,裡頭灌滿了水,檢視無能的辦法就是自己氣也不憋的就往最底跳。然後逼自己得七孔打開,讓水往裡頭灌,讓水把肉身中所有的洞口、空隙都填滿,在陷阱裡最黑最暗的地方,我的心竟不自覺湧起陣陣幸福:原來黑也不過這樣。
    最後,我會奮力一搏,雙腳往洞底踹,雙手往洞口划,好整以暇地離開自己的無能,回到軌道。我有計畫性的靠近自己的軟弱,再用一種凜然且不可侵犯的意志來抵抗無可挽回的絕望,心裡竟然舒坦多了,若我能夠早些知道,人終其一身必然帶著匱乏而行,甚至必要時將這些匱乏當作優點一般的炫耀與使用,好日子肯定比現在還多得多。
    面子在多數時候也不再是什麼值錢的事,充其量只是一件國王的新衣,與其忍受穿著國王的新衣所接收的冷嘲熱諷,還不如帶著自己的無能驕傲前進。

2016年9月25日 星期日

世界的重量

    當世界的重量,輕如羽毛重如泰山地壓在肩上,當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我徒有一思感觸,像被小針扎進皮膚表層那般,告訴自己、提醒自己:我仍活著。

2016年9月11日 星期日

好壞的綜合

最好的事發生在夏天,最糟的事也總在夏天。
然後在此好好的跟所有的好壞道別。

2016年8月12日 星期五

Life? Fuck it!




親愛的Y,  
   離開冷冽的問哥華半年,台北盆地的燠熱總時常讓我喘不過氣來,好想念旅行時的分分秒秒。它們總讓我在許多新的體驗中、日復一日的生活裡,去回望與想念。過完這個人生最後一個身為學生的夏天,迎面而來的會是不在體制內的挑戰和不停追求的各式目標,現在一想到便覺得好累人。
    這半年來總有幾些片刻會想起妳,還有我們一同漫步在了無生氣的溫哥華街道。這麼說來,我們可是兩個畢製生呢!希望你一切順利!
    最近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有點喜歡拍片的感覺,心裡覺得有點可惜,這樣的感受好像來得太慢,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幾日前剛拍完L在金馬電影學院的片,那是一個讓我瘋狂著迷的角色。這幾個月的密集排練,L時常告訴我要真實地感受當下。我好喜歡這句話,它對喪失好奇的生活,成了一句嚴厲地提醒。啊!忘了告訴妳,這張Woody Allen的明信片是我在下北澤買的,那天在東京心情很差,好想趕緊結束旅途窩在床上什麼都不想不做,但看到這張明信片,不曉得為什麼就笑了出來,Woody的臉好像在說:"Life? Fuck it!"
    時空好像倒轉回到冬天,想把當時看見它的心情送給妳。我好討厭夏天,但美好的事情總常在此時發生,敬祝:夏天愉快!

Daisy Yuping Wang 渝屏
Jul,2016@ Taipei, Zabu Cafe

2016年8月3日 星期三

地平線

Ho Chi Minh City Airport 2014, summer

 














    旅途中真是拍過很多很多類似這樣的照片,在機場,在機坪,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有一次跟朋友聊到,她說不管她去了哪,國內國外,拍的照片裡面永遠有天空,我訕訕一笑,好像是耶。人類對飛行、對機械、對平常離自己很遠的東西常常發了瘋的著迷,所以每一次飛行依然興奮,每一次離天空更近一點的時候就有更多的妄想。
    友人從其他城市帶來一本漫畫小書送我,其中一篇的內容大抵是有一群奇怪的小生物他們要過橋,在過橋的途中掉到深淵裡去,這時已經成功過橋的小生物便拿出一條繩索,說是介於天空和地面的線,然後那些掉在深淵裡的小生物就靠著繩索爬回地面成功得救。我看到這則漫畫時,笑的天真,我對友人說:「是地平線!」我一陣突然的興奮像看見老朋友那樣,然後頻頻稱讚這個漫畫家的幼稚和浪漫。
    於是我突然在想最後一次看到地平線是什麼時候?我是說真的像漫畫裡那樣一條很長很長可以救人的一望無際的壯闊地平線。
    想了好久,竟然想不起來。城市的地平線救不了人,城裡的人體重過重、心事太多,地平線哪承受得住啊。

2016年7月6日 星期三

夏天的相處規則

    與情人在夏天失去冷氣的地方,有幾個相處規則:不親吻、不牽手、不擁抱。夏天是實力堅強的電燈炮,他什麼都不做,就燒燙的在那,你卻會在心底冒出:「真是夠了!」的感受。情人夏天的相處規則其實沒什麼特別,就像普通朋友一般的走在路上,只可惜有太多人都不願意有那不論長或短的普通朋友時刻。
    夏天讓人討厭散步,討厭貓討厭狗懶洋洋的自在,討厭該來的公車一直不來,討厭自己一直開冷氣卻又沒辦法不開。十分不幸的、特別不幸的是,今天我違背了夏天的相處規則,當了不過幾秒鐘的「不願意只是普通朋友」的時候,然後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爛事所以被夏天逞罰了,你知道,如果這些雞毛蒜皮在冬天春天或者秋天發生,它都不會怎麼樣,就唯獨夏天,它會用一種揶揄的方式逞罰你。
    所以我成就了一個非常不浪漫也不扭捏的再見,結束了今天的約會,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想著很多很多的抱歉,然後想到愛的荒謬。
    愛的荒謬就是不斷活在錯誤當中,但你卻無法忘情,無法不告訴自己應該要像一個遲到的小學生,謹惕自己今天要早點睡覺,沒有,愛就是讓你繼續當個愛遲到的小學生,讓彼此繼續爭奪自以為是的權利,但兩人卻對這樣的狀態樂此不疲,每一刻,愛都讓你繼續相信錯的是自己,不是愛的本身,於是我們就會像一個背負著使命,在追尋的道路上儘管傷痕累累卻也無法停止追尋瘋狂執念的神經病。
    倘若,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違反夏天的相處規則,不,還是不要再想下去,因為愛理當荒謬,理當瘋狂。

2016年7月4日 星期一

關於即將失去的事


    甫觀賞完《搖滾青春戀習曲》(Sing Street, 2016)步出華山,我坐在長凳上,夏天午後的陽光刺進我的眼球,眼睛瞇成一條細線,腦中直覺性的想起了木匠兄妹的<Yesterday Once More>的第一句歌詞。接著,一個人漫步的泰唔士河、Hyde Park的暖陽、蘇格蘭攝氏九度的夏天、一首又一首暴躁的New Order舞曲、從Oxford Street地鐵向上的樓梯看見的一顆圓月⋯⋯這些東西全部都來了。我太常經由新的觀看、體驗,想起舊的,已經失去的東西。

    然而,那些知道即將失去的東西,其實才是真正讓我恐懼的。花上好長一段時間餵養一個角色,但在殺青的最終,你必須大部份的離開他,回到自己,回到生活,然後像薛西弗斯推著巨石一般的循環,再從新的體驗裡,去回望自己的想念。想到這裡,我已經開始害怕。我逼著自己去看去直視,那些即將擁有,或者,即將失去的事,心裡儘管慌張,但卻刺激,像一個鐵齒的傢伙,因為我知道那個東西在那裡,我現在要走過去跑過去站在原地,每一個選擇便開始變得有意義。陽光像一道雷射線瞬間收回,離開了我的視線,我站起來,離開。

    真實地活在當下。導演總是這樣告訴我。練習了幾年的repetition exercise,我在最近總有幾些時刻,真真正正地感受到,當下的我必須這麼做,是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儘管這個選擇可能失敗,但我得試試看。一年多前的排練教室裡,一對對相互站在彼此面前的同學,我少有時刻真實的感受,所以決定做出選擇,我總是逼著自己要有情緒、要流淚、要微笑,現在想起來這些錯誤錯的多麽美妙,這個下午我坐在長凳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把一道鎖打開,"There's no such thing as nothing- Even something is nothing.",就像等待,還有那一坨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的驚喜,我們邊走邊看,邊挑戰邊面對。

    想好了,到這裡,所以我離開板凳,繼續走路。